告别丨天津“鱼爷爷”金万昆走了！

12月2日7时29分，全国劳动模范、“天津楷模”、天津市换新水产良种场场长金万昆因病医治无效逝世，享年91岁。

现在

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金万昆抱起一条“种鱼”查看（资料照片）。

20世纪60年代，金万昆在鱼塘中劳动（资料照片）。

金万昆对鱼类进行解剖（资料照片）。

生命最后半年

和命运疯狂地“抢时间“

2023年的良种场孵化季，91岁的金万昆仍然全程在一线指挥工作，每天吃住在场里，日均工作十余个小时。6月孵化季结束，金万昆明显消瘦，精神不如从前，最大的问题是食欲不振，他的办公室里开始出现婴儿米粉一类的食物。

虽然精神不佳，但金万昆没有降低工作强度，仍然每天6点半以前进场，晚上6点左右才走。这几年他在场里时都坐轮椅代步，这已是他对大家做出的最大妥协。

金万昆获得的荣誉

8月25日，金万昆主持召开了对换新良种场自2019年以来进行的100多项杂交育种试验成果总结的学术研讨会，会议邀请了天津市级育种专家出席，金万昆全程参会。“为了这个研讨会，他8月24日强烈要求出院。会议的议题、流程等主要内容都是他定的，我们只是执行。研讨会开了半天，他全程都在，我们其实很担心，怕他撑不住。”换新良种场党支部书记孙杰告诉宁河融媒记者。

到了9月，金万昆的食欲更差，每日进食量极少，9月中旬，金万昆再次住院，先是住进了宁河区医院，后又转入了天津市的一家三甲医院，住院期间，金万昆做了一个微创手术，术后他的食欲有所好转，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一点。“他住院时，要么把场里的科研人员叫去面谈，要么视频开会，指导生产，布置接下来的工作，整个医院都知道，住院部有个老场长是个工作狂，不好好休息。”孙杰说。住院半个多月后，金万昆又坚决要求出院。

10月29日下午，金万昆出院回到家中，晚上五六点钟，他再次召开会议，议题是对换新良种场2023年开展的40多项试验取得的成果进行分析评估。“这个主题的会议前后开了几次，每次都是金老自己主持，他不仅梳理实验成果，还对良种场未来几年的育种方向和工作重点都做出了规划。”孙杰说。

看到老场长还这么拼命，良种场的员工们都很心疼，很多人都劝过他歇一歇，但金万昆根本不听。“他今年还在亲自选鱼，选鱼的时候，谁要是劝他停下来歇会，或是去吃口饭再干，他就一瞪眼说‘这能停吗？’要是把他强行推走，他就一把把人推开。”换新良种场工程师高永平说，“场长年轻时就这样，他干活就要一口气干完。”“也许他早就预感到自己进入了倒计时，所以一刻都不愿耽误，他有太多的事放心不下。”孙杰说。

在天津市换新水产良种场，金万昆在鱼池边巡看（2022年4月15日摄）。

金万昆（左）和助手在实验室工作（资料照片）。

11月再次入院 被下病危

10月29日召开技术研讨会是金万昆最后一次踏进换新良种场的大门，此后他在家休养，但只要精神好一点就会召开视频会议，或是把技术人员叫到家里布置工作。11月7日上午，金万昆最后一次召开视频会议，当日下午，金万昆再次入院，后又转入市里的三甲医院。但这一次住院时间很短，只有几天，医生给金万昆下了病危通知，并告知家属做好思想准备，患者已时日无多。

金万昆出院后，换新良种场员工赵建英和同事去看望了金万昆。“他特别瘦了，很虚弱，但仍然非常用力地攥着我的手。他还跟场办公室主任范主任说场里的绿化怎么布置，周边的绿化怎么做，场子里的大小事他都操心。“赵建英说。

后来赵建英再去看望金万昆的时候，发现金万昆的意识已经出现了间歇的模糊，“有时他说的话我们听不懂了，他总是说过去的事。”

12月2日早7时29分，91岁的金万昆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金老生前的枕巾，他喜欢鲜艳的颜色，也喜欢带鱼的图案

记者手记

得知金老过世，并不十分意外，毕竟今年6月见他时，他的状态的确已经很不好了，尤其见到他宿舍里的那些婴儿食品，让我心里一沉。

我与金老不过几面之缘，第一次采访他是在2021年，那时他已经89岁高龄，仍然在车间里亲自做津新红镜鲤的选鱼工作。工作人员告诉他有记者来采访，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做自己的事，4个半小时以后，他在工作人员的要求下停止选鱼去休息，顺便接受我的采访，一说又说了两个来小时。那一年的金万昆还是声如洪钟，但我一直采得提心吊胆，几次询问他体力是否有不支，他都摆摆手表示可以继续，他干什么事都讲究一鼓作气。

金万昆的人生堪称传奇，一个在扫盲班学会用偏旁部首查字典、在农民学校学会汉语拼音的文盲，凭着一个字一个字查字典啃下育种科学，培育出11个国家审定水产新品种，出版5本学术专著，在国家一、二级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90余篇，如果你仔细想想这个过程，你会觉得震撼，甚至不寒而栗，这是怎样的毅力和执着。电影《霸王别姬》里，小癞子看着台上哭着说：“他们怎么成的角儿啊？该挨多少打啊。”大多数人只看得见修成正果的人前显贵，那份人后受罪能与他人说时，已是往事如烟。

金老这一辈子，很累，但也很尽兴，他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按自己的想法活着，谁都不能奈何他什么。或许某种程度来说，他是个自私的人，因为事业，春节不回家，儿女的婚礼不出席，但他并不是为自己，他心怀大爱，虽然自己还没有财富自由，却想着要育低价优质淡水鱼，降低养殖户的风险，保障养殖户的家庭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他有崇高追求，他想为国家多育优质品种，守卫中国人的吃鱼自由。面对这样的人，谁也不能再苛责什么。他的家人或有埋怨，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金老用他的一生向后辈证明，人并不是先要衣食无忧才可以有远大志向，平凡的人也能拥有理想并为之奋斗一生。

1960年前后，不到30岁的小金子答应时任国家水产部副部长杨扶青，接过为新中国做淡水鱼育种的重任，这一诺，他践行了60多年。这60多年里，他没有娱乐，没有周末，没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他总是有想法，所以总有新的任务。直到今天，他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小金子，你好好歇歇吧。

来源：宁河融媒、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