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面临的危机，远不止美丽花纹带来的杀身之祸

玳瑁，学名Eretmochelys imbricata Linnaeus,1766，属海龟科，玳瑁属。容易区别于其他海龟的是它鹰喙般的嘴、锯齿状的甲壳后缘，背甲鳞板不仅有黄色与褐色斑斓花纹，还如房顶瓦砖一样呈现重叠状。这种海龟曾经出现在我国南海至上海沿岸海域，也出现在我国悠久的历史长河之中。

玳瑁 | DRVIP93 / Wikimedia Commons

玳瑁无罪，背甲其罪

距离《本草纲目》把玳瑁甲入药的千年之前，汉代乐府诗中已有：“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有所思》）”，“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孔雀东南飞》）”等句。由此可知，自公元前百年，已有玳瑁龟甲所制饰物流通于世。到了唐朝玳瑁饰品作为奢侈品，受高官显贵推崇而盛行，以致一度发下禁令严格控管。
在唐朝之前的隋代，遣隋使小野妹子，为推古天皇带回日本第一件玳瑁饰品。存放日本国宝的奈良东大寺正仓院中，所存玳瑁杖、玳瑁如意及螺鈿紫檀五弦琵琶皆是从中国带回的玳瑁制品。直至16世纪江户时代，中国的玳瑁龟甲工艺技法传至葡萄牙，又经由访问长崎县的葡萄牙传教士传授给日本工匠。

嵌青玉雕鱼玳瑁盒，藏于云南博物馆 | 图虫创意

无论是对中医的推崇带动龟甲入药，亦或是工艺装饰品对玳瑁龟甲的索求，都造成了玳瑁种群数量的急剧下降。曾经广泛分布于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的热带海域中的玳瑁，已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评为极危状态，许多国家立法禁止捕捞的同时，玳瑁受到1975年《濒危野生动植物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的保护，禁止国际进出口贸易。
玳瑁背甲成分的分析并非难事，已经有不少研究文献表明，其成分中蛋白质约90%，水分约占8%，余下不过是些脂质、无机物等。即使分析构成蛋白质的氨基酸中，也是由人体可以自行合成的甘氨酸、酪氨酸、脯氨酸占据含量前三甲。且不说煎甲煮水还是碾粉入药都无法让人体有效吸收这些氨基酸成分，就摄取氨基酸效率而言，从日常均衡饮食到市面各种营养补充品，哪样不比杀龟取甲来得便宜又轻松呢？

玳瑁手镯，藏于库珀·休伊特国立设计博物馆（Cooper Hewitt Smithsonian Design Museum）| Wikimedia Commons

即使是迷恋玳瑁纹路，除了养只玳瑁毛色小猫咪以外，如陶瓷、琉璃与现代材料塑料也能重现玳瑁色彩。玳瑁龟甲有何稀罕？追究到底，不过是龟甲无法削后再生，而杀戮过多造成玳瑁海龟数量稀少，而哄抬出的“物以稀为贵”，以及对“传统工艺”的盲目崇拜罢了。

玳瑁还面对多少危机？

谈生存危机，便不能不把焦点放回到玳瑁的生态。
研究者对玳瑁进行食性野外调查及胃容物调查发现，生活在热带、亚热带珊瑚礁海域的玳瑁多以海绵类、海鞘类以及海藻为食，呈现杂食性，与相同海域中生活的绿海龟多以海草类、绿藻类和红藻类为食的偏植食性明显不同。在温暖的海中悠闲啃食固着生物的玳瑁，同时也是鲨鱼、大型章鱼包括一些偏远海岛岛民的盘中餐。这些只是大海龟面临的危险，而玳瑁海龟在破壳之前，已经是危险重重。

伊朗基什岛（Kish Island）登陆产卵的玳瑁 | Tasnim News Agency / Wikimedia Commons

随着人类对沿岸近海的加速开发，除了填海造陆造港让天然海岸直接消失、海岛观光沿岸酒店的发展需要，不仅让自然海滩变成细软的人工白砂海滩，人类与外来生物频繁入侵自然海滩，也造成了玳瑁等海龟的产卵地大量消失。
一般认为雌性玳瑁需要15~22年才能达到性成熟。冲绳美丽海水族馆是第一个在人工饲养条件下繁殖出第三代玳瑁的机构，他们的玳瑁“母亲”在18岁由卵细胞发育状态判断为性成熟，24岁才成功产卵。如果一只雌性玳瑁能够躲过天敌并健康成长至性成熟，幸运地回到或找到了适合产卵的海滩，她将在夏季数次上岸，挖掘20~30厘米深的洞，每回产下约100~150个直径约3.5厘米的卵。

玳瑁的卵 | Tasnim News Agency / Wikimedia Commons

产卵的地点很大程度决定了小海龟能否成功孵化，因为海龟卵需要合适的温度、湿度保证卵内的发育，而且不能被埋得过浅，否则容易被野鼠、野猪甚至家犬刨出。经过约2个月沙子天然孵化箱的保育，小海龟钻出沙子，这时它们不过是4厘米长，14克重的小可怜，连海滩上的螃蟹都是巨大的威胁，更不论天上盘旋的海鸟，等在海中的肉食性大鱼。逃过出生后这数十小时的危险期，玳瑁宝宝才能踏上数千公里的大洋洄游冒险之旅。
与此同时，玳瑁也需要面对日益严重的新课题——海洋塑料垃圾，在茫茫大洋之中，在饥肠辘辘的海龟眼前，漂浮的塑料袋是那么容易与可口的水母混淆。

刚出壳的幼龟 | José rafael mendes barbosa / Wikimedia Commons

诸多困难中仍存希望

在近10年的研究中，玳瑁的主要产卵地之一的加勒比海域，波多黎各、巴巴多斯、墨西哥、巴拿马等地的玳瑁显示出了数量增长的倾向。而南大西洋海域中，虽然非洲一侧玳瑁数量减少，但隔洋相对的巴西近海则有增长趋势。相对情况不妙的太平洋-印度洋中，虽大多数地区玳瑁数量下降，也有印度尼西亚爪哇岛与附近岛屿通过各式海龟保育活动，使得玳瑁群体数量逐渐恢复，而邻国日本除了设立海洋公园保护区以外，也在玳瑁的人工授精、人工繁殖方面进行尝试。

红海Marsa Murena，伏于海床上的玳瑁 | Wusel007 / Wikimedia Commons

回顾国内，或许2019年1月14日，由中国海龟保护联盟、广东惠东海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联合举办的“中国海龟保育学术交流会暨2019海龟增殖放流活动”，以及开设的驯养中心人工沙滩是一个不错的开头。今年四月初，保护区内驯养中心人工沙滩，迎来了今年第一只绿海龟上岸产卵，海龟的未来也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