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一滴水”诊断鱼病？陈昌福：尚有待相关基础数据积累

陈昌福老师寄语：

最近几年来，有几个人在各种媒体上频繁地呼吁“一滴血”、“一滴水”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概念，虽然我们也早就在一些媒体上得知了这类信息，但是，一直没有特别地加以理会。

可是，最近还有一些朋友在继续询问我们对这类诊断方法的意见，我们在私下也已经不断地回复过我们的意见。我们现在还发现了这类呼吁的背后，有另外的利益“操作”。因此，我们觉得现在应该针对这类“诊断方法”说几句话了，目的是向更多的人表明我们的观点。

关于PCR的内容，之所以在这里再次说了几句，也是因为还有个别的监测机构在继续以饲料为检测样品，个别饲料企业还在与饲料用户打这类“遭遇战”！

关于水产养殖动物疾病几种诊断方法的意见

摘要：本文针对有人提出的所谓“一滴血”、“一滴水”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方法，指出任何诊断方法的确立均需要相应的背景技术参数支持，正是因为所必须的背景技术参数尚有待在未来的研究中逐步地获得，所以，将“一滴血”、“一滴水”作为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方法尚需时日；针对人们常用的“PCR检测技术”检测水产养殖动物疾病，应该注意正确地选用检测样本，而且对检测结果解读，需要由具备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等专业基础知识的人员完成。

关键词：水产养殖动物；疾病；诊断方法

随着我国水产养殖业趋于集约化方式的速度不断提高，单位水体面积内水产动物放养数量与产量大幅度地增加，水产养殖动物疾病发生频率也随之增加，疾病对水产养殖业的危害也越来越严重。根据全国水产技术推广总站对我国水产养殖动物病害的检测结果推测，2021年，我国水产养殖业因疾病造成的测算经济损失约539亿元。

为了有效地控制各种疾病对水产养殖动物造成的危害，建立快速而准确地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方法与标准是极为重要的。这篇小文章试对几种水产动物疾病的诊断方法说点意见，旨在与对科学诊治水产养殖动物疾病有兴趣的同仁们商榷。

“一滴血诊断鱼病”

最近，有人提出了“一滴血诊断鱼病”的概念，即希望通过检测水产动物的某些血液学指标，对水产养殖动物的疾病完成科学诊断。提倡者也许是受到了人类医学中做得最多的血常规化验方法的启示，希望将检测水产养殖动物的某些血液学指标，作为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一种诊断方法，并且明确地提出通过检测水产动物的一些血液指标，达成以下几个目的：

（1）数据化衡量鱼体健康指数；

（2）精准快速诊断疾病，通过分析血常规化验单，可以分辨细菌、病毒感染及炎症程度；

（3）准确评价药品及饲添的效果；

（4）科学指导日常养殖管理；

（5）辅助衡量饲料质量好坏。

其实，通过检测水产养殖动物的一些血液学指标，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的各种疾病的设想与尝试，至少已经是国内、外几代水产养殖动物病害研究者们的夙愿了，已经有不少的研究者为实现此目标而花费了大量精力与心血。

因此，现在有人继续朝着设想并能做出实实在在地努力，是无可非议的。而且我们也相信，将检测到的水产养殖动物血液学指标，作为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依据，或者是利用水产养殖动物血液中某些微量元素的含量，判断水产养殖动物用饲料质量优劣的标准，不仅能提高水产养殖动物疾病诊断水平，也可以成为判断水产养殖动物饲料质量优劣的指标，的确是值得继续探索的途径和努力的方向。

然而，当下就要实现通过检测水产养殖动物血液学相关指标，准确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目标，也的确存在难以克服的困难。因为作为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任何病理学指标，都是需要建立在同种水产养殖动物相应的正常生理学指标之上的。也就是说如果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诊断者，在没有掌握这种水产养殖动物正常血液生理学指标之前，是无法对检测到的同种水产养殖动物的血液指标，做出是否患有某种疾病的准确判断的。而现在的现状就是大量水产养殖动物的正常血液生理学指标尚未确定下来。

因此，现在提出所谓“一滴血诊断鱼病”的想法虽然似乎很美妙，但是，现在就实施起来还是存在困难的。至于为什么水产养殖动物正常的血液学指标如此难以建立起来？其原因实在是太多了，也不是这篇小文章就能够说清楚的。如果有读者对这个问题真有兴趣的话，我们乐意以另外的形式继续讨论。

“一滴水诊断鱼病”

在我们的记忆中，“一点水诊断鱼病”的概念，似乎是由黄河鱼病研究所所长屈新家先生率先提出来的。通过检测养殖水体的各种理化因子和生态系统指标，并且将其作为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辅助性指标，长期以来都是我国水产养殖业者比较熟悉并且也已经将其接受和应用的方法。

我国广大水产养殖业者大多都知道“养鱼就是养水”的俗语，所谓“养水”的实质就是通过各种水产养殖技术将养殖水体中的各种理化指标，调节到适宜于水产养殖动物健康生存与正常生长的水体环境。因为水产养殖动物只有处于与其机体生理机能相适应的养殖水体环境中，才不至于因为遭受恶劣水体环境因子，对其自身特有的生理机能造成应激性刺激（stress stimulation），而导致自身的免疫机能受到抑制，难以抵御养殖水体中常在的各种致病性生物的侵袭而发生各种疾病。

不过，水产养殖业者在检测养殖水体的各项理化因子指标时，应该明白水产养殖水体的大多数理化因子指标，只能作为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辅助性指标。这是因为能影响养殖水体中的各项理化因子指标变化的因素是十分复杂的，养殖水体中的各种理化因子和生态系统均会受到季节、气候、温度等多种自然环境因素的影响，是无时无刻处于不断地变化的状态中。

此外，水产养殖动物对养殖水体中的各项理化因子，均存在不同程度的适应能力，当水产养殖动物长时间处于各种理化特性缓慢变化的养殖水体中时，水产养殖动物对养殖水体中的各种理化因子也会发生对生活环境的适应性变化，逐渐让其机体适应所处的养殖水体环境。正是因为水产养殖动物具有这种对养殖环境的适应能力，导致我们经常可以在水产养殖现场观察到在一些极为糟糕的养殖水体环境中，水产养殖动物却可以正常地生活在即使多项理化指标均处于“超标”状态的养殖水体中。

如上所述，通过检测养殖水体各种理化因子指标，作为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辅助性指标是合理的，也是可行的。但是，除水体溶氧量（缺氧就可能导致水产养殖动物因窒息而“泛池”）水温等少数几种养殖水体理化因子指标，可能直接作为水产养殖动物某些疾病的诊断指标外（如对水产养殖动物“泛池”的诊断，这是因为几乎每种水产养殖动物均有比较明确的窒息点的缘故），其他的一些养殖水体理化因子指标（如pH、氨氮、硝酸盐氮、亚硝酸盐氮等），均只能作为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辅助指标。

需要强调的是，要对养殖水体中的这类理化因子指标在较长时间内实施连续地监测，获得的连续检测数据曲线才有可能在水产养殖动物疾病诊断中，具有辅助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价值。只靠某一天某个时段检测获得的某个指标（如pH、氨氮、硝酸盐氮、亚硝酸盐氮等），将其作为辅助诊断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评判指标，也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PCR技术要注意检测对象”

所谓PCR（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技术的基本工作原理，就是利用作为生物遗传物质的双链的脱氧核糖核酸（deoxyribonucleic acid，DNA）分子，会在体外95℃高温时发生变性解旋变成单链，然后降温到60℃左右时引物会与单链DNA按碱基互补配对原则结合，接着再升高温度到72℃左右，即DNA聚合酶最适反应温度，DNA聚合酶会沿着磷酸到五碳糖（5'-3'）的方向合成相应的互补链，如此循环往复以达到DNA分子扩增的目的。人们在离体条件下，模仿天然条件下的DNA复制过程，其技术的关键点是设计特异性依赖于与靶序列两端互补的寡核苷酸引物。PCR技术的最大特点，就是能将检测样品中存在的微量DNA大幅度地增加。因此，无论是化石中的古生物、还是数千年以前历史人物的残骸，或者是数十年前凶杀案中的凶手遗留在作案现场的毛发、皮肤或少量血液，只要能从这些样品中获得一丁点儿的DNA，就可能利用PCR技术将其DNA加以增量后，进行比对研究。这也就是现在的公检法部门常说的所谓“微量证据”的技术原理之所在。

利用PCR技术，完成对存在于水产养殖动物机体内、外的各种致病生物DNA的监测过程，具有所需时间短、而且灵敏度高的特点。这个特点正好符合对水产养殖动物疾病诊断技术所需要的快速、精准的要求。因此，近些年来，相关的研究者将PCR技术作为水产养殖动物疾病诊断技术方法，已经在国内、外广泛地推广与应用了。

但是，即使PCR技术是能满足诊断水产动物疾病所需要的快速、准确的要求，要获得正确的诊断结果，也是需要该技术的利用者具备与水产养殖动物疾病诊断有关专业知识的。否则，就可能导致根据PCR技术检测结果，最终导致对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真实发病原因的误判！

譬如，前不久就曾经有水产动物病害监测机构，利用PCR技术从对虾饲料中检测到了对虾白斑综合症病毒的DNA，于是，就将这个检测结果解读成为对虾饲料导致了养殖对虾发生对虾白斑综合征的依据。还有人利用PCR技术，在对虾饲料中检测到了虾肠肝胞虫（Enterocytozoon hepatopenaei，EHP）的DNA片段，也是将这个检测结果判读为养殖对虾之所以发生了虾肠肝胞虫病，是由于对虾饲料中带有虾肠肝胞虫的DNA的缘故，最终对虾饲料误判为虾肠肝胞虫病的传染源。

因此，即使具有快速、灵敏、准确等的现代的疾病检测技术，如果是将检测样品弄错了，其检测结果依然是没有任何现实意义的，甚至会误导公众。

文 | 华中农业大学 陈昌福  武汉科研时代生物技术有限公司 周鑫军